【48812】《红楼梦》英译品读（四）

  曹雪芹在《红楼梦》中刻画了500多个人物，涵盖了社会的各个阶级，既有达官高贵、才子佳人，也有衙役奴隶、和尚尼姑。正因如此，《红楼梦》的言语才呈现出丰厚多样，大雅大俗的特色。

  《红楼梦》第二回：“（雨村）又寄一封密书与封肃，托他向甄家娘子要那娇杏作二房。封肃喜得一败涂地，恨不得去阿谀，便在女儿面前一力撺掇成了，乘夜只用一乘小轿，便把娇杏送进去了。”

  “一败涂地”这个说法最早见于《水浒传》，但在此之前民间白话中必定早就流行了，说不定李白、杜甫和苏东坡这些大文豪也说过这样的话，仅仅没有把它写进诗词歌赋算了。那么，“一败涂地”这句成语究竟该怎么翻译呢？

  杨宪益先生用“eager to please ...”, 表达了封肃欲巴结贾雨村的急迫心境；霍克斯教授更进了一步，用了“enraptured at …”，表明狂喜的意思。不论是“eager”仍是“enraptured”, 语意上都是精确的，但都未到达一败涂地的程度， 与原文有必定的距离。梁实秋编著的《远东英汉大词典》的解说是“to be frightened out of ones wits”, 意思是“吓傻了”；外研社的《汉英词典》除了上面的解说，还给出了别的一个翻译办法—“piss in ones pants (in terror)”, 有点儿像今日网上说的“吓尿了”，不过，这种译法过于“实”了，“一败涂地”说的是精力状况，而不是真的尿了裤子。兜了一大圈，或许仍是霍克斯的翻译更挨近原文。

  在日常日子中，俗话粗活并非莽汉恶妻的专利，林黛玉这样的我们闺秀也会说“粗话”。《红楼梦》第十九回，贾宝玉去看林黛玉，要躺在床上和林黛玉说话。宝玉说没有枕头，要与黛玉共用一个，黛玉道：“放屁！外头不是枕头？拿一个来枕着。”林黛玉在这里说的“放屁”，意思跟“瞎说八道”差不多，并不是一句谩骂话，而是了解密切的人之间的打情骂俏。霍克斯把”放屁“二字译成“Dont be ridiculous!”，杨宪益则挑选用“What nonsense!”来翻译，尽管很精确，但感觉仍是没有“放屁”二字来得直爽。

  王熙凤是《红楼梦》中最凶横的人物，爱谩骂并喜欢运用“放屁”一词。第67回：兴儿刚才又回道：“奶奶恕奴才，奴才才敢回。”凤姐啐道：“放屁，这还什么恕不恕了。你好生给我往下说，很多着呢。”

  霍克斯先用了一个设问句，然后忽然破口大骂：Bear with you? Bear with your mothers arsehole! 这样先反诘再开骂的方式，特别契合我国人谩骂的习气。“西骂”与“中骂”距离很大，西方人谩骂，我国人骂娘，霍克斯采用了英国人谩骂的常用词“arsehole”, 又结合我国的详细实践，加上了“（your mothers)”，才得出了上述译法，做到了信、达与“不雅观”的完美一致。

  杨宪益先生将这句话省掉了，或许他以为这句谩骂话关于外国读者来说并不重要，省掉了也不会影响故事情节。

  相似“放屁”这种表达方式，在小说和戏曲中常常会呈现，但在诗词中极为稀有，我所见到的，只要的《念奴娇 鸟儿问答》。一九七六年元旦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发了毛主席的这首词：

  鲲鹏展翅，九万里，翻动扶摇羊角。担负彼苍朝下看，都是人世城郭。炮火连天，弹痕遍地，吓倒蓬间雀。怎么得了，哎呀我要腾跃。

  借问君去何方?雀儿答道：有仙山琼阁。不见前年秋月朗，订了三家公约。还有吃的，马铃薯烧熟了，再加牛肉。不须放屁，试看六合翻覆。

  我那时正在上小学，从收音机里听到播音员掷地有声的朗读，除了“不许放屁”（其时便是这样了解的），其他一概不明白，但心里仍是对伟大领袖充满了敬重。尔后适当长的一段时间里，只要与同学产生争辩，必定将这四个字搬出来，从气势上去碾压对手，事实上，十分有用。

  长大今后才懂得，那“三家公约”是1963年苏、美、英三国签定的《制止在大气层、外层空间和水下进行核武器实验公约》，“马铃薯烧牛肉”是前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宣扬的“福利”。最怨恨的便是帝国主义狗仗人势，最恶感的便是赫鲁晓夫以势压人，他曾明确地告知赫鲁晓夫：“如果是红烧牛肉，那么我甘愿要红烧猪肉。” 在这样的布景下，才写了这首《念奴娇 鸟儿问答》。

  这首词，大雅与大俗，相辅相成。只要，才有如此气势与自傲，将“放屁”写入诗中。许渊冲先生将这首词译成了英文，兹抄写后半阙如下：

  许渊冲先生是译诗的我们，注重意境，考究韵律，他的译文一直是翻译界学习和研讨的范本。最终一句，许先生把“不须放屁”译为“Shut up!”, 两个单音节词，铿锵抑扬，似乎是老人家面临帝国主义和修正主义以及被他们吓得一败涂地的“蓬间雀，怒形于色，义愤填膺，告知他们，革新的力气将要把全世界翻覆。

  一个“屁”字，林妹妹说，王熙凤说，毛主席也说，但要想翻译得适可而止，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。以“屁”译“屁”，不是翻译，有必要把说话者的身份、位置、语境、心思等许多要素都考虑进去，才干做到丝丝入扣，适可而止。